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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摩的”上的女宣教士 (卢洁香)

本文原刊于《举目》71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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宣教士从18、19世纪骑马、坐船去传福音,到今天乘轻轨、搭飞机,出行越来越方便、快捷,但宣教士信心成长的功课却是千古不变。

内战后的柬埔寨,多年来没有城市公共巴士,摩托车成为马路大军。这也是首都金边的一大奇景。

我在柬埔寨宣教的头几年,出外传福音与探访,都是靠便利、快捷的“摩的”(摩托车“的士”)。记得第一次提心吊胆、颤颤巍巍地坐上“摩的”,在马路上速飙时,我的心脏快要蹦到嗓子眼了,心里充满了死亡的恐惧。

“你若此刻去见主,预备好了吗?”随着圣灵无声地叩问,是一辆辆风驰电掣的摩托车,擦身而过。在“啪、啪、啪”聒噪不堪的马达声中,我的灵格外宁静,心底深处的欢然和应,也格外清晰:“主啊,我预备好了!”

坐着摩的回教会。黄昏将至,四周炊烟混杂着柬埔寨人的臭鱼与炭火的特殊气味。忽然天涯边滚来了团团乌云,霎时瓢泼大雨从天而降。地上一片黄土泥泞,我的衣服也被雨水浇湿,一阵阵寒气沁入。

摩托车司机在拥堵的车流中艰难蛇行。突然,紧紧尾随着我们的一辆摩托车,在雨水中碰到石头,失去了平衡,左右摇晃中直朝我冲来。我惊叫一声:“主啊!”说时迟那时快,那辆摩托车手扶把,打横倾倒,重重碰在我的手背上。我的手疼痛不已,那辆摩托车却在瞬间稳住了,一场就要发生的车祸化险为夷!这有惊无险的一幕,竟然帮助我从此消除了坐“摩的”的恐惧。

首次被抢

在柬埔寨第二个端午节,晚上我与姜姐同坐一辆“摩的”回教会。车在首都金边市最繁华的莫尼旺大道上行驶著。大道上,到处洋溢着节日的气氛,每一个商铺门口,都摆放著一排排要销售的送礼水果篮,全是一色金灿灿的包装。异国他乡竟有这浓厚的中国节日,我不禁乐在其中。

突然,我感觉到肩上的的牛仔布包被轻轻摸了一下。我以为是熟人跟我开玩笑,但霎那间,布包被猛的一扯,我整个人面朝下,从摩托车上摔下来。原来,我被抢劫了!

我的右手,还拽著布包的挽带。布包的另一条挽带,却在骑着摩托车的劫匪手上。我整个身体,就这样在马路上被疾飞的摩托车拖着走……周围的汽车声、人的噪杂声,好像都被我和地面的摩擦声淹没了。我下意识地闭着眼睛,觉得浑身的肌肉僵硬,甚至失去了感觉,像死了一样地任由摩托车拖着……

不知被拖着走了多远,直到我手上拽著的布包挽带断开了,布包被抢走了,我的身体才终于在大马路上停了下来。

朦胧中感觉自己还活着。强烈的求生意志告诉我,必须站起来,不然就会被马路上的车子撞死、轧死。我微微颤颤地从地面上爬起来,眼角淌著血。一身白色的连衣裙,沾满了鲜血与泥土。我被路人搀扶著,姜姐也赶了过来,把我送进了医院急救室。

护士来给我包扎伤口。我的整只手臂都渗著血。护士找来一张报纸给我垫著。用报纸垫,伤口不会感染吗?我问护士:“这报纸是否不干净?”护士说:“没事,这报纸没有包过其他东西。”我懂了,这就是这里的护士的思维方式。我没有选择的余地,只好将脱皮和流血的手臂放在报纸上。

我躺在病床上,手、脚都被纱布缠裹着,僵硬的身子不能活动,却仍有感觉。这让我想起金庸小说里,中了无名毒的人动弹不得,浑身上下却像爬著蚂蚁一样难受。

两位柬埔寨员警来到病房落案。他们根本没有问我丢失了什么,伤势如何,而是向我要小费。我有力无气地请他们走,根本不指望这些贪婪而没公义的人能为我解决什么问题。

第三天,我被送到香港的仁安医院。医生告诉我,在磁力共振的影像图上,看到我整个身子的骨架都给拉歪了,需要长时间才能恢复。接下来,医生用了好几个小时,才将柬埔寨护士缠裹在我手上的纱布,用药和油一点点渗泡、揭开。

整个过程,我不停地向护士传福音。护士好奇地问:“你不感觉到痛的吗?”我痛,但我实在是经历了在苦难中的大喜乐!

那一次的抢劫,我右边的脸额上,从此落下了一个麻麻刺的感觉。也许撒但以为咬了我一口,但对我来说,是主亲了我一下。

二度遭劫

在柬埔寨宣教5年后,我第二次在“摩的”上遇劫。

那是一个早上,我从电信局办事后出来。刚坐上“摩的”没走多远,就有另一辆摩托车从后面冲过来。那个司机一下子拽住我肩膀上的环保袋。突然受到惊吓的我,为了不摔下去,就使劲抓住前面司机的肩膀。人在摇动,天地也在摇动……

拼命僵持了几分钟后,抢匪突然撒手了。我所坐的那辆摩托车,霎时像一匹脱缰的野马,失去控制,倾斜著在马路上急速打转。

如同在生死时速中的我,快晕倒了。摩的司机好不容易将车子稳住,我一下子从摩托车上滑下来,瘫倒在地,脸色煞白,泪水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。

感觉到脖子上的疼痛,一摸才发现,脖子上的金项链,已经被抢走。这是一位和我同住了一年多的姊妹,离开柬埔寨时,送给我的纪念品。

我崩溃了,失魂落魄般地回到教会,在上帝面前哭:“上帝啊,我在柬埔寨已经屡遭患难,被勒索、跟踪、辱骂、恐吓,你为什么还让我再次遇上抢劫呢?我还要留在这里吗?我受够了!”

是啊,宣教士也有血有肉,不是刀枪不入的英雄。在突如其来的患难中,也会如同约伯一样:“我不禁止我口;我灵愁苦,要发出言语;我心苦恼,要吐露哀情。”(《伯》7:11)

如果说第一次抢劫给我带来身体上的伤害,那么第二次抢劫,却给我带来心灵的创伤——坐在倾斜著的摩托车上,在马路上急速打转的那一幕,在我脑海里久久不能抹去。我在脆弱中变得神经兮兮,一次又一次问自己:要逃避吗?

是的,我可以有一百个理由,堂而皇之地离开柬埔寨,回到安舒、稳定的加拿大。然而我更知道,我只有一个理由义无反顾地留在柬埔寨,那就是来自基督的爱的呼召:“你爱我比这更深吗?”“主啊,是的!你知道我爱你!”

“宝剑锋从磨砺出,梅花香自苦寒来”,我知道自己在宣教中的血汗与泪水,正混合成主手中的那一团泥。